四月,伊斯坦堡的鬱金香都開了,這座城市慢慢地從一片霧白裡甦醒。
月初時看了一下月曆上的行程,本來以為按照著上面寫的那些工作一天過一天,這個月又可以悠哉度過。沒想到,先是被剛從加濟安泰普回來的塞爾拉去看了兩晚的足球賽,隔一週又緊急被派去出差,才剛從哈塔伊出差、旅行完回到伊斯坦堡的家中,行李都還拿在手上、晚餐還沒來的及吃時,好友扎拉又在深夜打電話來邀我們明天早上去她家吃早餐。
上半月,在忙碌的工作和密集的吃喝中,度過了。
梅梅特的玫瑰軟糖
四月四日,塞爾剛從加濟安泰普出差回來,一進門就大包小包的,不知他是去工作,還是剛逃難回來。接著,他又在廚房和房間來來回回,那半小時內開門、關門聲估計超過百次。在他整理完行李後,拿著一盒不知是什麼的走了進客廳,說:「梅梅特送給妳的!」
梅梅特?這個超級菜市場名很多土耳其人都有,但我從來不認識一個叫做梅梅特的人。
梅梅特是他在加濟安泰普分公司的一位實習生,塞爾說兩個月前梅梅特才送他一件足球隊T-Shirt,這回又拿了這盒玫瑰軟糖要送我。我問:「你對他做了什麼好事,他這麼感激你?」塞爾雙手手心向上,聳了聳肩膀。
土耳其人送禮是有的,但見一次送一次,還真不常見。
原來,梅梅特的媽媽長期住院,半年前他來應徵實習生職缺,希望媽媽可以安心養病,不再擔心他的課業和學費。後來,他應徵上了,便對他的面試官兼督導塞爾深懷感激。
「你知道他媽媽重病才錄用他?」我好奇地問了!
「沒有,他面試的時候只簡單地說家裡有誰,沒提到生病的事。」
在土耳其社會裡,不利用任何關係,不利用人的同情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,實在有點少見。
大家都是拚了命的找關係,把可以使用的理由和藉口都用上,即使是一位乞丐,也會走到你的面前,告訴你他的故事以及他有多麼可憐,好讓你施捨一些錢財或一頓飯菜給他。
也許是因為,梅梅特沒有任何關係可以利用,或者他就是那樣一個單純和善良的人。
「上次他送我T-Shirt當生日禮物時,我打了通電話給他和他道謝,電話裡我問他需不需要什麼,他只重複了好幾次:『請為我媽媽祈禱!』這次,他拿這盒玫瑰軟糖給我時,紅著眼眶,我看的出他很努力想擠出笑容,可是最後卻不小心哭了,哭得一蹋糊塗!原來,梅梅特的媽媽在幾天前過世了 . . . . . .」塞爾無奈的說著。
然後接著說:「我跟他說上次已經收下他的禮物,這回不能再收,你知道他怎麼說嗎?他說:『哥,這是玫瑰軟糖啊!不是給你的,是要送給萊拉姐姐吃的。』他知道妳的名字耶!不曉得他從哪裡打聽來的。」
一個我從來沒聽過、沒見過而且幾天前剛喪母的陌生人,有這樣的心意送我這份禮物,我非常感激,也感到難過。
最近,我們聽梅梅特的經理說 . . . . . . 梅梅特在他媽媽住院期間,已經和女友訂婚了,原因當然也是為了讓他媽媽安心一些。在土耳其家庭裡,孩子訂婚、交換戒指是一件大事,代表他已經長大成人,準備要自立一個新的小家庭,多數家長會在這個階段放手,讓年輕人自己去生活。
當時他們買了一對戒指,對於領著實習生微薄薪水的梅梅特來說,那戒指負擔不輕,他採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下那對戒指。經理說這幾天梅梅特打算把戒指賣掉,換取一些生活費,還說戒指以後再買就有了!
經理聽了特別生氣,跟梅梅特說:「那是屬於你未婚妻的,也是你與你媽媽最後的一點回憶,這些東西,錢是買不回來的。」於是,平時看起來冷淡嚴肅到不行的經理幫梅梅特付清了那對戒指,好讓他繼續安心生活。
土耳其人呀,他們之中有太多人都是外表帶著一根一根的刺,而內心其實柔軟無比。我們形容這樣的人為「玫瑰軟糖」,和梅梅特送我的那一盒一樣。
和經理一樣,和梅梅特一樣 . . . . .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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